在两人的冷眼中,叶桐终于成功让她们平静下来并冷静地坐下来谈一谈。
叶桐比任何人都清楚——
孩子都希望和父母认真交流,希望父母能够稍微理解自己一点,而之所以做不到,只是因为年少的自己太过无知与自负而已。
父母也希望和孩子认真交流,希望孩子能够稍微理解自己的苦心,而之所以做不到,只是因为无法放弃高高在上的架子或者是无聊的虚荣心在作祟而已。
但不管怎么样,出发心都是好的,只是因为真心被相互误解,真心话无法说出口,隔阂才会产生。
叶桐很清楚——
正是因为过去的自己便是如此,所以他才会变成孤身一人——是他的无知,“杀”了他的父母。
但是,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无法遇见对此时的自己来说比任何一切都重要的妹妹。所以,真要问他什么后悔与不后悔,他也并不知道。
就这样,茶室之中母女两人分坐两边,只有叶桐一人坐在中间。
一瞬间,叶桐觉得自己就仿佛变成了综艺节目的主持人一般,这让他略微有些无奈。同时,他也觉得,不论是在什么世界,不论是手握多大的权利——父母似乎都不擅长对付自己的孩子。同理,孩子也不擅长对付父母。
为此,叶桐觉得为了不让自己那时的惨剧再次上演,自己有必要站出来。
于是——
“两位……能不能各退一步?”
“不能。”“不能!”
被果断拒绝之后,叶桐将目光看向叶灵梦。
“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
叶灵梦白了他一眼。
“你这不废话吗……还是说你已经自恋到感觉我会对你一见钟情的地步?”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母亲太不尊重你的想法了?”
叶灵梦迟疑了一下,理所当然回应道:
“……这是肯定的啊。任何女孩子都会想谈一场浪漫的恋爱啊……单单因为对方魔法天赋好就强迫我嫁什么的,不管怎么说也太蠢了吧?”
“你……”
叶青璇感觉自己要被气疯了,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叶桐则轻轻叹了口气,对叶灵梦说。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骂自己的父母吧?”
“关你什么事?我的事情你明明就什么都不懂,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我的确什么都不懂,但是你不觉得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吗?”
“哈?”
“至少你进门的时候把门踢坏了吧?”
叶灵梦一脸不耐烦。
“和她对我做的事情相比,踢个破门算什么?”
叶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如果对方对你做的事情稍微严重一点,那么你对对方做的事情稍微轻微一点,你便有理了对吧?”
虽然感觉叶桐的话有点带刺,但叶灵梦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没错。”
“你母亲的确不尊重你的想法,但你骂了你的母亲,你母亲受到伤害也是不争的事实。那样的话,你侮辱了你母亲这件事情,与你母亲不尊重你的想法这种程度的事情相比而言,你母亲不是很有理吗?”
叶灵梦一愣,马上回道:
“你说什么啊?我就骂她蠢而已,她可是想把我一生葬送掉啊!两者相比孰轻孰重你应该懂吧?”
“先不说你还没嫁人,就算你嫁人了,你也并不一定有什么损失。而你母亲可不一样了,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却还伤害她的自尊,这种伤痛可不是能用语言可以形容的。二者孰轻孰重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你……”
叶灵梦虽然明知道对方说的是歪理,但她就是找不出反驳的话语,她现在很难受。
听了叶桐的话,叶青璇不禁轻笑起来。
然而叶桐看向她。
“您先别笑。我虽然不知道您是真心为您女儿好,还是觉得女儿嫁给有才能的人能给您脸上添光——这种事情先姑且不论。反正,我真的觉得将自己的价值观强加给别人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叶青璇闻言先是一愣,然后顿时心中恼火起来。但她毕竟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然不会被这点怒气给冲昏头脑。她沉着怒气继续听叶桐说。
“因为我也是小孩子所以我知道。被大人——特别是自己的父母说一些‘你看看人家’之类的话语,那对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
“……我没那么幼稚。”
叶灵梦小声嘀咕着,叶桐马上瞪了她一眼。
“幼稚不幼稚不是你说了算,我们都是小孩子,所以我们幼稚是合乎天地轮回法则规律的。在此之上,父母觉得正确的东西,我们不一定觉得正确,这种时候,父母便会认为我们是错误的。但是,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之分?傲慢也要有个限度——当然,我只是试着重组一下孩童的心理,我绝对没有在指桑骂槐。”
听到叶桐这明显的暗示,叶青璇不禁气笑了,她放下了大人的架子,用很随意的口吻问: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叶桐看向她。
看似对方接受了自己的话,但叶桐明白,这只不过是一个陷阱。
如果叶桐此刻回应了她,那对方只会说“那现在你还不是在把你的价值观强加给我?”——一旦被如此说了,叶桐就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叶桐并不想对他人的家事说三道四,更不想在价值观的问题上和别人深加讨论。他始终认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拥有独一无二的价值观,没有必要大家都一样。
之所以人与人之间很难相互理解,只是因为我们都下意识觉得——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便是正确,自己认为错误的事情便是错误——这种观念而已。
因此,现在可以说的话只有一句。
“从您的角度上来说,逼婚是肯定要逼的。但是,我可以给您提个小建议。”
“哦?”
叶青璇从双重意义上惊讶起来。
她一是惊讶于少年灵活的思路,二是确实好奇对方会提出什么建议。
于是,叶桐在叶灵梦狠毒的目光和叶青璇好奇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这种时候设一条线就好了。”
“线?什么线?”
“这很简单,一条既容易跨越又不容易跨越的线。这样的话,不光母亲这边可以让女儿乖乖答应,女儿那边也可以让母亲尊重自己的意志——实在是两全其美。”
叶青璇一瞬间便明白少年所言何意,她冷哼一声。
“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啊。你这里外里,不就是转着花样让我们各退一步么?”
听到质问,叶桐脸色一红,看来面对独掌叶家如此多年的大人物,自己这点小聪明还是不顶用啊。不过,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叶灵梦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叶青璇便深深叹了一口气。
“也罢,这么闹下去也实在没什么意思。灵梦,你听好了。”
叶灵梦一愣,然后露出有些厌烦的表情“恩”了一声。
叶青璇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你如果能在十八岁之前通过帝国考核成为一名正式魔法使,那么你不嫁也可以。如果你做不到,你就乖乖给我嫁给眼前这个人。”
“哈?十八岁?你在开玩笑吧?”
“反正我话说到这,你愿不愿意都随你。之前的事情我现在也懒得和你计较,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陪你小打小闹我真的烦了,如果下次你真的敢违背我的命令,下场你是明白的吧?”
冰冷而庞大的气场从叶桐身旁的女人体内释放。明明那份气势不是冲着自己,叶桐还是感到了一阵窒息。他此刻才知道,他面对的人到底是何等可怕,这让他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马上给憋了回来。他其实是想说“我不记得自己同意了这门婚事”,但此时这帝国最强叶家的家主动了真格,他自然还是闭嘴为妙。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他可没有膨胀到觉得自己说了几句耍小聪明的话自己就了不起的地步。
而叶灵梦也是和叶桐一样,之前那无法无天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她像一只可怜的小猫一样——虽然目光深处隐藏着倔强与攻击性,但是身体却老实得缩了起来。
“……我,我知道了。”
看着那无助的侧脸,叶桐心中再次将其和自己妹妹临终前的虚弱面容重叠在一起,心中也是一阵酸痛。
不过,此时的他确实无能为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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